在水之湄

□吳志松

 

在水之湄

剎那間，世界滑入永恒的寂靜，

披光的草木，

細浪翻涌的水域，

安寧如收攏的羽翼。

風在河灘游走，流響輕推柴籬，

花朵將山野抖開斑斕的錦緞，

鳥鳴銜著花瓣跌入山坳。

她翻開詩集，看年復一年的春風

如何低語，撫過萬物的額際。

整個天空的蔚藍奔涌而至，

我在春天深處，沉沉地睡了一覺。

 

馬方溪

午后，山坳陷入幽綠。

四月的尾聲，日暖風輕，

石橋馱著厚苔，青苔漫過我的趾縫。

蝴蝶的薄翼切開光線，

流水在石上清點時辰。

青草戰栗著細小的筋脈，

花叢里，翠鳥的啁啾

濺起一串碎銀。

我獨自吮吸這豐沛的香氣，

笑意，自體內盈滿的季候里溢出。

 

三十二年后，這個下午，

思念的根須悄然探入巖層——

在四月溫熱的腹地，

如巖層剝開，攤開自己：

一片新墑的、微喘的壤土。

年輕的籽粒，被掌心焐暖，

輕輕按進脈搏的溝壟。

當漸深的暖意聚攏，

我與這緩緩抵達的澄明

相擁，靜默無聲。

 

我也是湄水

溪流。江流。

童年。中年。暗礁在下游靜候。

 

不再捕撈水面游移的碎石，

不再辨識荊棘里絕唱的咽喉。

 

避世的筆跡已洇開，不再質疑——

光暈下你指認的輪廓：湄水流暢的瘦。

 

桂花落一層，

塵世便重一分。

 

愛你的火，已成冷卻的碑文。

此刻，沉溺于漩渦與淵藪的深喉。

 

我什么也沒有說出

像我將青春置于湄水，

湄水流淌。像我將一匹馬

置于奔騰中，

它嚼著悲傷，蹄鐵擊打永夜。

像這么多年，你將時光刺繡成傷口，

針腳滲著鮮艷。

你說：它多么青春！

我噤聲。

縱使枯枝刻滿讖言，

縱使斷口，萌出薄綠的

——新焰。

 

作者簡介：吳志松，筆名刺客。湖南省作家協會會員，湖南省詩歌學會會員。作品見《星星》《揚子江》《飛天》《牡丹》《散文詩》《青年文學》等刊，入選《中國詩歌年度精選》《中國當代詩歌年鑒》《天天詩歷》《湖南詩歌年選》等多種年度選本，多次獲全國征文獎項。出版有詩集《非常不惑》《分行的隨筆》《愛是沉重的淪陷》三部。